如果说历史上曾因为传统和宗教有意无意地保护过黑颈鹤,那么,现代的人类正有意无意地对黑颈鹤进行着伤害,别看现在成立了那么多黑颈鹤自然保护区,黑颈鹤的处境仍然不妙。

        一、生存环境:动物在自然环境中生活的生境都具有该物种的特异性,人为改变物种的生存环境,使其衰退或丧失都会影响到该物种的生存或灭绝。1997年3月14日,一个下午25只黑颈鹤就死在大山包小海坝。如果我们不正视这个问题,那么,黑颈鹤的灭绝只是时间问题。

        黑颈鹤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生存环境,特别是在越冬地,人口增多,活动频繁,在高坡上构筑电线电网,修建公路、水库、鱼塘,提高提坝水位,在沼泽湿地挖沟排水,扩大耕地,挖泥炭等等。造成湿地退化、缩小、甚至丧失。

        在不丹的波布吉哈、印度拉达克、四川若尔盖、云南大山包、寻甸等地,当地人在湿地开沟排水,与黑颈鹤争地,牛羊的过度放牧,更使草原和沼泽严重退化,哪还看得到什么“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原生态景观,都一揽无遗了还要什么风来吹!

        青海湖、鄂陵湖、云南的马树塘……建立渔塘,修筑公路,严重破坏了黑颈鹤的生境;2005年云南大桥、大山包,提高水库水位,淹没沼泽、滩涂,把涉禽当水鸟养,这就大大地缩小了黑颈鹤生存所必须的湿地面积;大山包村民2006年仍在沼泽地中挖泥炭作燃料,破坏当地沼泽湿地,这都发生在该地区成立保护区之后。当然,还有旅游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二、偷猎现象时有发生:你还别不信,昨天(2014年1月26日)还有人开着车,拿着枪在云南巧家大海子去打鸟。

        在云南宣威、寻甸,曾有人猎杀黑颈鹤后做成稻草人吓鸟。

        马树塘2006年、2013年就有人去偷猎与黑颈鹤共棲的湿地鸟类,我们的投食员干预后险遭毒打,我得到电话后马上通知昭通市林业局才被制止。

        印度阿鲁纳查尔邦西北部,由于猎杀导致当地黑颈鹤种群灭绝;四川大凉山越西县,就有人猎杀从那里迁徙的黑颈鹤后,将翅膀挂在墙上作装饰。

       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偷猎现象更为突出。

        另外,在新疆、四川,当地人仍有拾黑颈鹤蛋的习惯,由于地域太大,无法制止;在四川若尔盖、云南大山包过度放牧也造成草原退化。

        笔者在20多年的考察过程中,曾访问过几个猎人,其中不乏专门猎杀黑颈鹤的人。请听李某怎么说:“我听说,黑颈鹤的血能医风湿,我就去打了,30至40岁这十年,我起码(至少的意思)打了两百只雁鹅,在布嘎(地名)我一火药枪就打了17只。打着后马上切开脖子喝血,然后再喝几口白酒,马上跑几步,医关节炎好得很……我都是晚上去打,白天选好点,怎么选?这要看水浑不浑,水浑它晚上就要来了,水清就没希望了。晚上去之前,先在它对面烧明火,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我带儿子从后面慢慢上去就不容易被查觉。两个人两支枪,一支瞄准,一支去接近它。打雁鹅有学问,还要会伪装。1976年有一次,水边有7只黑颈鹤,我瞄准后4只,儿子描准前3只,同时开枪后,6只落在水中,有一只飞走不到一分种就落了下来,我的火药枪是自己做的,试验过安全了才敢用。我的烟杆是黑颈鹤的脚杆做的,扇子是黑颈鹤的翅膀做的,细毛用来做被子,今年我又翻出来拿去改做了三件羽绒服……什么?我不知道什么一级、二级保护动物,今天才听你说。好,不打了,留给你们照相,也跑不动了。唉,以前从来没有买过鸡吃,雁鹅肉还送人,这些年也开始买鸡吃了……”

        巧家县一猎手,正要成立狩猎协会时被我劝阻制止下来,他平常一年总要打三四百只野鸡、野鸭和十多只黑颈鹤,经笔者劝阻后他说:“好,我不再打雁鹅了(黑颈鹤)”,果然十年后我又遇到他,他一看见我就说:“孙老师,从你给我说过之后,我再没有打过雁鹅(黑颈鹤)。”

        另一王姓猎手说:“我从1973年开始打黑颈鹤,原来用独子打,1975年我自己买了一只火药枪,那年就打了15只,1979年腊月27日我和另一个人一起打,早上4:30分出发,到那里等到快7点钟,基本看清了才开枪,他打水中的,我打飞起来的,两枪放翻了21只,1982年9枪打了8只,1984年……1985年……1986年反正我总共打了80多只……”

        杨某介绍:“当地农民有用洋芋、花生拌敌敌畏毒雁鹅的习惯,某厂的一个工人,一次就毒死过27只……”

        周某说:“1974年我们在海坝蹲点时,看到当地人白天看好雁鹅的夜宿地就挖坑埋炸药,晚上点爆,一炸就是几十只,用手推车推……”

        笔者的心在颤抖,写不下去了,每摘抄一段考察记录就让人心如刀绞,这些血淋淋的字字句句记录了人类何等残忍地迫害了这些无辜而美丽的生灵。黑颈鹤啊!当今这个时代,恐怕你最大的天敌就是人类!

        在滇东北黑颈鹤越冬栖息地,当地人真正知道黑颈鹤属国家保护动物是近十多年的事。经过政府有关部门和我创办的“黑颈鹤保护志愿者协会”的宣传劝阻,大规模猎杀黑颈鹤的事虽然没有了,但一些邻县、邻乡的偷猎却仍时有发生。1994年正月初二晚上12点多,龙树乡来了四个人到大山包打了3只黑颈鹤连夜逃走。今年一月还有人两次去巧家大海子黑颈鹤栖息地去打鸟。

        无知还在威胁着黑颈鹤的生存。

        三、食物短缺:常言道,鸟为食亡,一点不假。在越冬地,黑颈鹤的食物主要是依赖农民秋收后散落在地里的农作物,每年12月之前,黑颈鹤食物没有太大问题,但1-3月耕地中残留的农作物已经所剩无几,特别是到春播前更是无食可觅,而黑颈鹤又必须为迁飞储存能量。所以,当农民播下种子后,黑颈鹤就会去啄食耕地中的种子,农民不但要驱赶黑颈鹤,有人还会在种子中拌上鼠药,造成严重后果。 

        因此,大雪覆盖时,黑颈鹤找不到食物,产生漫游现象,伤病鹤增多。此时,必须进行人工投食。

        但是,人工投食是一种无奈之举,因为过度的人工投食不但会造成黑颈鹤的食物单一,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缺乏,还会造成黑颈鹤逐渐丧失野性,过份依赖人类,也会造成种群密集,传染病流行。但是黑颈鹤无食可觅时,大雪覆盖时必须进行人工投食。笔者个人认为:

        1.根据黑颈鹤越冬地实际情况,不必每点必投,每天必投,对大山包、茂林、孔家营的黑颈鹤进行人工投食很有必要;而在香格里拉、贵州草海,永善长海子、会泽大桥、石咀,寻甸六哨等地,除大雪覆盖时,其他时段无需投食。

        2.投食时间以1-3月份为主,下雪、积雪天多投,农民播种时多投,其他时段不投或少投。

        3.选点投放:应选择开阔、人畜活动少的地点多点投放,而且要固定下来,以便黑颈鹤易于找到食物。

        4.分期投放:这样能保证第二批、第三批……飞来的黑颈鹤都能得到食物。如有可操作性,每只鹤每天投玉米不要超过200克,投土豆不要超过300克。

        5.必须选择责任心强,一心为黑颈鹤的人来作投食员。

        以上是以投放玉米、土豆为例,事实上投放食物应该多样化,玉米、土豆、荞麦、萝卜、胡罗卜、小鱼、小虾等交替投放。当然,人工投食是一种不得已的补救方法,至少最近几年是不可少的,从根本上说还是要恢复自然生态,让黑颈鹤在自然环境中自由生活。长期的、过度的人工投食,会造成黑颈鹤某些维生素缺乏,还会使它出现趾爪内蜷,两肢向外,两侧分开的“观星症状”,严重的还会出现瘫痪等等。

        综上所述,黑颈鹤的生存危机直接源于人类,人类不断扩大自己的生存空间,就必然无情地蚕噬着黑颈鹤的生存空间,特别是在新的经济结构调整期,寻找贫困山区新的经济增长点时,稍不注意就会给黑颈鹤造成新的生存危机,甚至是危害。这是笔者觉得最难解决的人与黑颈鹤如何和谐相处的问题,希望更多的人来关注黑颈鹤的生存。

                    写于20066月,修改于2014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