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全国鹤类同步统计的时候，云南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寒冻，我们白天顶着烈日，早晚踏着冰霜，去看望那家园破碎的黑颈鹤。我们现场调查发现：(1) 有144只黑颈鹤和1只灰鹤；(2) 与黑颈鹤朝夕相处的当地居民有参与保护的积极愿望和实际行动；(3)管护力度十分薄弱，观鸟拍鸟人群车辆随意进入湿地和近距离接触黑颈鹤；(4)大面积的塑料大棚制件农业蚕食黑颈鹤觅食地。我们呼吁：省、市政府斥资支持黑颈鹤保护的民间队伍，并尽快提升马树湿地保护区管护级别或以保护小区的形式把马树湿地纳入会泽国家级黑颈鹤自然保护区管护范畴。
马树湿地：越冬黑颈鹤的重要栖息地。高顺贵/摄
1.引言
北京市企业家环保基金会的任鸟飞民间网络项目长期支持我们在云南开展黑颈鹤及其越冬栖息地的监测工作。在云南省寻甸省级黑颈鹤自然保护区，越冬黑颈鹤种群数量从1990年前后近300只急降到2013年的27只后，2019年恢复到74只。与此同时，观鸟、拍鸟和徒步自然行活动越来越频繁，且逼近黑颈鹤及其栖息地。省级自然保护区的黑颈鹤及其栖息地是这样，那么，没有得到严格保护的黑颈鹤栖息地的境况，又如何呢？带着这个问题，我们深入调查研究了马树湿地的黑颈鹤及其越冬栖息地，得到以下认识。
2.欠缺的科学认知现状
黑颈鹤是在青藏高原与云贵高原之间迁徙的候鸟，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被誉为鸟类里的“大熊猫”。1990-2010年代，云南各级政府和学术界，都特别重视越冬黑颈鹤保护，有黑颈鹤越冬的地方，多建立了保护区。在黑颈鹤保护中，作为政府行为的得力助手，民间保护力量，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以下，就是云南巧家县马树湿地保护黑颈鹤一个出彩的例子。
查看《巧家县志》(1997年)，马树原名马书，彝语，马为“一”书为“湖”，即一片湖泊沼泽之地。马树湿地是黑颈鹤的一块越冬地。巧家县2007年发文（巧政复[2007]2号文件），正式建立“巧家马树湿地县级自然保护区”，保护范围是孔家营水库和马树盆地北侧的大海子湿地。保护总面积403公顷，保护对象是黑颈鹤及湿地生态系统。
关于马树黑颈鹤，很多还是未知的。较早的记载，是一篇赞美马树湿地风光和湿地鸟类的散文[1]。我们2008年与2009年之交的研究，提及会泽大桥黑颈鹤与西北10多公里外马树湿地的黑颈鹤有联系[2,3]。曲靖师范学院2009年10月至2010年3月调查过马树黑颈鹤的越冬习性[4]。这些研究，只说马树有黑颈鹤，但都没有关于马树黑颈鹤种群数量的数据。而相反，大众媒体却有很多说法。例如，《中国新闻网》2015年1月7日的一条信息说的很清楚，1993年第一群黑颈鹤来此越冬，2015年有黑颈鹤369只斑头雁等其他水鸟近2000只。2018年云南卫视的《云上的村落》30集大型电视片，其中一集夹带了昭通市昭阳区大山包等地的大量素材，叙述了马树沼泽、森林、村庄、人文关怀和黑颈鹤的美丽图景，并说，这里是黑颈鹤自古以来的越冬地。
3.黑颈鹤数量和分布的调查工作
2020年6月和2021年1月，我们先后深入马树湿地开展了具体的调查。(1) 在昭通黑颈鹤保护志愿者协会的协助下，获得熟悉马树黑颈鹤的人力资源，专门访问了知情人；(2) 得到马树国营林场的支持，全面踏勘调查了马树地区黑颈鹤觅食地的环境现状；(3)现场调查了马树湿地的鸟类及其栖息地环境状况。
4.黑颈鹤的数量分布与管护现状
4.1栖息地
从当地居民那里，获得了有关马树湿地及其越冬黑颈鹤的变化历程。我们访问了土生土长在马树镇小火塘大队(村委会)营坡村的胡发荣老人[5]。老人回忆，在他孩童时代，也就是1960年代，这里还是一片海子，俗称大海子。故世的老人说，很早以前海子一直连到马树坝子(盆地)。海子水不深，但也无法种地，就放牲口。冬天，挖草筏子做柴烧。农闲的时候，下水去捞鱼。
在1970至1980年代，巧家县兴起筑水库、修渠堰的运动。得到政府的支持，老一辈村民用手推车拉土筑坝，修了两道坝埂。筑坝以后，养鱼。收益很不错。随后，逐渐租给其他人养鱼。到2020年，依然有人用小船捕鱼，一天可捕鱼近百斤。
老人说“小时候，就看见雁鹅(即当地人对黑颈鹤的俗称)在海子里歇”，证实了这里很早就有黑颈鹤越冬。他们全家2006年从营坡村搬到湿地边自家的地面上建房居住。老人觉得，湿地风景好，湿地里的鸟类成了最好的伙伴。于是，老人对鸟类有了更多的观察了解。通常，每年农历的九月十几到第二年的二月二十几，都有黑颈鹤，野鸭子。黑颈鹤晚上就停留在他家对门的湿地里，浅水处，不到第一道堤坝那边。2019-2020年冬春，有黑颈鹤140多只。其他野鸭子，没有细致地计数。
4.2管护现状
马树湿地是2007年正式成为县级自然保护区，2016年列入云南省级重要湿地，但是管护十二分薄弱。
(1) 农民的声音
谈起水鸟的保护，胡发荣老人提及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外地人来观鸟照相。大概有4年了，年年来，前后两三个月。观鸟人用相机，弯着腰，朝着黑颈鹤走过去。黑颈鹤往后面退，观鸟人就撵着过去，黑颈鹤被吓得到处飞。有的时候，拍鸟的人到他家里，爬到屋顶上，架着照相机拍黑颈鹤。老人说，撵黑颈鹤是不对的。但是，农民没有权利管理，只好干瞪眼看着。
另一件事，是马树村一位叫董发知的村民。从林业局那里领来苞谷籽，撒给黑颈鹤吃。无论天气如何，都要来给饥饿的黑颈鹤补充食物，可能是黑颈鹤常年来马树湿地越冬的一个重要原因。
(2) 协会的努力
昭通黑颈鹤保护志愿者协会对保护马树黑颈鹤倾注了相当的心血。协会多次在市政协会上提出倡议，得到政府批准，开展了护鹤行动。从2004年开始，联合当地森林公安和马树镇政府，聘请当地村民委护鹤员，配发义务劝导证，以方便他们劝导和制止不文明行为。同时，协会还到马树小学宣传黑颈鹤及湿地的相关知识，让小学生带着爱鹤护鹤的知识，去正面影响家长，从而激发更多的民众热心或参与黑颈鹤的保护。
(3) 国营林场的行动
马树国营林场有60年的历史，建场的目的是经营管护国有森林。随着森林和林场使命的更新，担负起辖区野生动植物的管护，黑颈鹤就是其管护的主要对象。林场职工熟悉黑颈鹤夜宿和觅食分布规律，配合森林公安，在有黑颈鹤的区域内，对黑颈鹤及其栖息地进行日常巡护和打击非法破坏活动。在孔家营水库、大海子湿地的路缘，设置警示和保护宣传标牌。
(4) 干扰依旧严重
但是，对于湿地观光观鸟，管理很软弱。只要不驱赶黑颈鹤，就放任自由。在大海子，2020年6月，湿地路边竖立着书有“禁止游泳烧烤，严禁钓鱼捕鸟”字样的巨大牌子，牌子下方有2辆车9人正在歌舞升平烤羊肉；2021年1月5日7:15-8:20，15辆车约40人，在距离黑颈鹤夜宿草垫150-300 m的地方拍摄。黑颈鹤飞离夜宿地，拍鸟人群还接踵而来。同日14:30，一辆云C牌照的越野车，急转驶入孔家营水库的沼泽湿地上，下来3人，看看没有鸟，走了，前后不到5分钟，沼泽湿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一辆当地越野车急转驶入孔家营水库的沼泽湿地上，不到5分钟，走了，留下深深的车辙。吴兆录/摄
4.3黑颈鹤的数量及分布
马树的黑颈鹤，觅食地大致为东西14 km南北16 km 的地空间范围内，具体以大海湿地和孔家营水库为中心，东起回族屋基南至苗家箐，西至马树北到大海村。夜宿地尽在大海子湿地。黑颈鹤在湿地中的孤岛或草垫上过夜，分3-5个地方夜宿。
胡发荣老人和马树国营林场认为，大约140-150只。我们观察，2021年1月5日下午17时开始，黑颈鹤从觅食地陆续回到夜宿地。2021年1月6日上午7时计数，共有145只鹤鸟。它们集中在湿地的北部，分4个集团夜宿，黑颈鹤的数量分别是36、91、4、13只，共144只。另外，在黑颈鹤中还混杂有1只灰鹤。
4.4塑料大棚制件农业蚕食黑颈鹤觅食地
据说，在2000年前后，当前的马树镇政府所在的盆地也发现黑颈鹤。公路建设和房屋蔓延，黑颈鹤往山地退却。最近10年，山地农业开发，传统的马铃薯荞麦种植，让位于有相当规模的大型的塑料大棚制件农业，种植草莓和蓝莓。在杨家地，大地，七舍到孔家营水库一线，是黑颈鹤主要的觅食地，但是现在几乎都是塑料大棚制件设施，黑颈鹤呈不到10只的小群在田间地脚觅食，或在天空凄鸣高飞。
塑料大棚制件农业蚕食栖息地，黑颈鹤凄鸣高飞。吴兆录/摄
5.三点建议
由此可见，马树湿地是越冬黑颈鹤的重要栖息地，已经纳入法制管护，而且也出现一个松散但持续的民间保护力量：自愿关心和爱护黑颈鹤的当地居民+民间协会+政府机构。但是，管护工作相当薄弱的。特提出三个建议。一是省、市政府拿出一定的资金对自愿参与黑颈鹤保护的当地居民进行劳务补助和物资支持，以维持当前的黑颈鹤保护志愿活动；二是尽快提升马树湿地保护区管护级别或以保护小区的形式把马树湿地纳入会泽国家级黑颈鹤自然保护区管护范畴；三是权衡黑颈鹤保护和农业发展模式，对塑料大棚制件农业进行干预，终止扩张，甚至在必要的地方拆除制件设施。
致谢：本文得到北京市企业家环保基金会任鸟飞民间网络项目支持，具体工作中得到马树国营林场、昭通黑颈鹤保护志愿者协会和当地居民的鼎力协助。
参考文献：
[1] 倖代发.马树人与黑颈鹤.2002,23(4):24.
[2] 李文娟, 张昆巽, 吴兆录, 等.云南会泽自然保护区黑颈鹤可利用食物研究. 云南大学学报，2009,31(6):644-648.
[3] Zhaolu Wu, Kunxun Zhang, Wenjuan Li, etal. Number, Habitats, and Roosting Sites of Wintering Black-necked Cranes in Huize Nature Reserve, Yunnan, China. Mountain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2013，33(3):314-322.
[4] 卯霞,丁伟 ,李国刚,等. 2014. 巧家马树黑颈鹤日间越冬时间分配和活动节律. 野生动物学报，2014，35(3):307-310.
[5] 吴兆录.马树湿地的老农与黑颈鹤保护.中国科学报，202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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